清都

我缩在床的一角,脚伸在江筠来摊开的被子里。
江筠来和我都不喜欢蜷在沙发上,主要是因为我们家的沙发实在是太小。两个人坐那儿,靠也不是,躺也不是,甚至没有一个舒服的靠背,仿佛这玩意儿被买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端正坐姿。
——当然不是,主要目的是为了让烦心的客人早点走。
所以最后我们还是没有养猫,毛绒绒的温暖和烦恼都随着“从不存在”这个词而消失在计划清单里了,房子里没有第三个活物的坏处就是显得非常冷清,停了暖气的时间里,又冷又热。冷到什么程度呢,江筠来特地烧了个汤婆子揣在被子里,热到什么程度呢,我已经从冬天穿的大衣一下子跳到了卫衣。
江筠来的手指抽搐了一下,他在做梦,眼皮下飞快地转动着球体,看着就像在目睹什么光怪陆离的场景。纵使做梦,他也从不说梦话,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翕动嘴唇,然后额头上逐渐渗出汗珠。在我凑近之前,他睁开眼睛,神情从锐利变成茫然,又变成平静的清醒。
“我做梦了?”
我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把书翻到下一页。江筠来神情古怪地举起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像见鬼一样。
“弗丽嘉。”
他说。
“是弗丽嘉。”
“很大。”
我感到自己的脑洞和他的诡异地连接上了:“那个时代没有丰胸手术。”
“黄金时代有移植猴子睾丸的手术。”
“但女人们不丰胸。”
“她真漂亮。”
我笑了,靠在他放平的膝盖上。江筠来的呼吸还没有从梦中恢复。
“她当然漂亮——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江筠来咳了一声:“镜子。”
懂了,梦见自己变成了弗丽嘉。
“手感非常真实。”
我的眉头抽动了一下。
“好大。”
“变态。”
江筠来耸肩,他单手拖着我的肩膀把我拽到枕头上来,然后展开被子盖住了膝盖。五分钟后,在我昏昏欲睡时,他喊了一声。
“陈四儿。”
“嗯?”
“你会做梦吗?”
“定义上来讲我不做梦,但理论上,让‘人’觉得做梦的方法很多。”
江筠来笑出了声。
“四儿。”他说,“世界上最有趣的娱乐活动这项奖应该抽一份颁给做梦,你永远想不到你的大脑会对未来做出怎样的预言。生为一个人,真是非常有趣——”
声音戛然而止。
“陈烙。”
他架在我肩上的手臂动了动,身侧那个活着的喘气儿的完全是个人并以此为自豪的生物活体说:
“真好,你的头发长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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