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都

双亲家庭

言友嘉回家上床躺了五分钟,感觉到小腹宛如压了个铜锤。

小姑娘再也不敢皮了,小心翼翼穿好绒拖鞋,捏着卫生巾下床去,坐在淋浴间旁痛得一边眉毛都要挑起来。朦朦胧胧里听见爹和疑似的娘一人一句,聊得慢条斯理,却也听不大清是什么内容。

她面不改色地开了瓶元胡止痛丹,黄丹衣里裹着味道鬼畜的丹药,好在见效奇快,两分钟下去痛感就钝得多了。她又废了几分钟用温水把自己打理干净,才没事儿人一样走出去。

正巧看见言胜春和褚云亭一时无话,两人各自不看对方脸地面对着做,像俩闹别扭的小学生。

她的手指轻敲了敲旁边的墙板,咳了一声。

两人见鬼一样回头看过来,言友嘉只好耸耸肩问他们吃不吃饭。安静的两人立马成了三人,拿起筷子默默地各自夹菜。言友嘉没什么食欲地给自己舀了半碗米饭,拿起勺子刚要往嘴里送,听见褚云亭用带点责备的语气低声说:“这么大人了怎么还用勺子?”

言友嘉:“???”

青春期少女的火气裹着经期不爽一下子上来了,言友嘉竖起柳眉有点恼火地看着他。褚云亭也皱了眉,和她对视,显然是不想放过这个茬。

言胜春没感觉到气氛一般,面不改色给言友嘉夹了一筷子小酥肉。

“吃肉。”

他说。随手又夹了一块土豆炖排骨的土豆给褚云亭,动作之自然流畅让言友嘉和褚云亭完全没反应过来。言友嘉还愣在那儿,就看见褚云亭仍带点火地啧了一声,拿起筷子吃了那块土豆。他动作很是自然优雅,看着就是那种好教养的人,然而这并不能让言友嘉消气,她不甘不愿地吃了肉,然后趁两个人都在发呆的档口,偷走了排骨旁边所有炖的很入味的土豆。

目睹全程的言胜春:“……”

褚云亭抬起头,发现土豆都没了。他习惯性地转头,看了看言友嘉碗里堆成的土豆山,又看看那碗里仅剩的排骨。

褚云亭黑着脸把排骨全扔在了言胜春碗里。

言友嘉瞪他。

言友嘉把土豆全吃了。

褚云亭死亡凝视言胜春。

言胜春陷入了沉默。

他好像误入了什么家庭伦理剧。


吃完饭褚云亭习惯性收拾碗筷,围裙系了一半,言胜春轻拍他,从褚云亭手里接过围裙给自己系上。褚云亭的手顺着带子溜过去一点,擦过他的腰线。

言胜春像是毫无觉察,只侧头,视线越过他拿了未洗的锅来。褚云亭站在那儿,象堵高瘦的墙。墙沉默了几分钟,等言胜春洗到第五个碗的时候,他不怎么高兴地说:“言友嘉用勺子吃米饭绝对是你教的。”

言胜春花了一秒震惊他为什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然后心平气和地回答:“云亭,拿勺子吃饭和拿筷子吃饭并没有什么区别。”

褚云亭黑着脸揪开他,重新把那个碗的碗底重洗了一次。

“这就是你和我最大的区别。”

他说。

言胜春看了他一眼。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

他突然笑了起来。

言胜春伸手拿过一边架子上的毛巾,给了褚云亭一个眼神。在褚云亭的脑子还能做更多反应之前,他的手已经乖乖伸了出来,等着言胜春对待小朋友一样给他细细擦干十指,从掌心到指甲之间。

“没有区别。”

他说。

褚云亭并没太注意他说什么,只悄悄抽了点余光出来注意言胜春颈侧那颗褐色的痣。他早年带着那块褐色绳子穿起来的玉时,这痣衬得很明显,几乎成了他的一个标志。这两年不养玉,这痣反而失去了存在感,好像一小块什么奇妙的宝藏,隐秘而鲜明。

然后他听见言胜春笑了起来。

“没有区别,云亭。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这个。”

褚云亭花了一段时间才从那句话里体会过来。他意识到那既是指言友嘉的吃饭习惯,也是说两人的所作所为。他蠕动了两下嘴唇,无话可说,像个小孩一样带着点心有不甘地看着言胜春。

言胜春只是笑了一下。

他迈步走出了这块不算宽敞的空间,他经过褚云亭时,另一人侧头,让呼吸掠过他的颈侧。言胜春回头和他对视。

褚云亭的嘴角翕动了一下,似乎试图笑出来,他们的目光一触即离。

二十二楼的窗外平视过去,人间已是万家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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