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耿星河欲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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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到言友嘉的靠近时,褚云亭和言胜春就立即分开了。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费解,很显然,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吻为什么要发生,谁也说不清楚。
言一鹤带走言友嘉后,沉默在两人间停留了一会儿。言胜春首先反应过来,他向着身后退了一步,才发现褚云亭的手还虚虚揽着他。于是褚云亭也如梦方醒,把手收回来,低头看它时,那张看似平静的脸上莫名透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言胜春有些好笑。
“人之常情。”
他宽慰道。
褚云亭很想问哪门子的人之常情能让两个人探讨着探讨着早饭就在厨房里亲起来,还是在成山的事端还没解决的时候。但是他没有问,因为他在全身心克制自己的反应。男性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言胜春,发现和自己一样,才古怪地放下心来。
这个吻莫名其妙,但也如烈火烹油了。不说已有六十年不曾有过这些事,哪怕是六十年前,大风城里两人情浓之时,也没有如今这样……有反应。
全怪言胜春,好好地不做正事要来撩拨他。
他想。
被怪的言胜春只笑了笑,不很在意。他从从容容整理了衣服,又聚起一团水汽,细细替褚云亭敷平皱起的领子。
“现在时机正巧。”他说,“你明天可去找嘉嘉,同她说清楚,如果她挂怀,从今往后你我好好弥补就是了,如果她不挂怀,更好。”
翌日褚云亭约言友嘉登山看日出。
他一晚没睡,早早收拾好行囊,三点时看着言友嘉发呆了半个小时,终于在三点半把人叫起来。
言友嘉:“不行,不起,起不来,让我再睡会儿。”
本来想和女儿恢复关系的褚云亭:“……”
他只花了一秒就放弃了操体贴好爸爸人设的准备,黑着脸把小孩儿提溜起来吹冷风:“不行,起床,快点。”
四点半到了山顶,褚云亭怕她冻着,翻出羽绒服给她套上,现施了避风的阵法,还现生了一堆火。他自己还是宽袍广袖,靠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就冷。
言友嘉小口小口喝完咖啡,也清醒得差不多了。看他绷着脸,身体挺得笔直,心知他大概是有些紧张的。
她有心缓和气氛,也想和多年不见的“娘”熟悉一下,就展开了笑脸,喊到:“云亭叔叔?”
褚云亭抬眼看她,并不说话。
言友嘉就四下环顾,跳下来找了块石头坐下。她抱着剑,从下方仰视褚云亭。
说是修真无岁月,但只要不曾与天地同寿,年岁还是得长的。平心而论,这些年来魔气浸染,加之岁月无情,褚云亭的相貌已不如她梦中那样风光霁月,见之忘俗了。
不过还是好看。言友嘉想。远超修真界平均水平。
“我猜你想听我原谅你。”她自顾自地说,“我也想说,我从知道的时候就想说了。”
她伸手拽住褚云亭袖子的一角。
目前为止所窥见的残片里没有和褚云亭相处的记忆,她也不知道她当年活着时是怎么和他在一起的。但是……
小姑娘小心地将脸贴在他的手臂上。
“真暖和啊……”
她眨了眨眼,笑着说。
“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被杀的那个言友嘉,但是,云亭叔叔,我还是想说,我从未怪过你。”
褚云亭略顿一下,伸手按在了她的头上。
“我不想求得你的原谅。”他平静对着言友嘉道,“带你来看日出,是想让你在紫气的感召下体悟一下剑招。你原不原谅我,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才怪。
他说:“是我一直原谅不了自己。”
——这句倒是真的。
“人生的路,要你自己选;”
“身边的人,要你自己看;”
“一切的事,以后都要你自己决定。”
褚云亭微侧过头,玉砌般的面上没有一丝温和柔意,只有霜雪一般的寒凛,见言友嘉茫然不语,也不以笑赠她,不过略一颔首。
“我要教你的,能教你的,唯有这一剑。”
男性缓缓沉下身形,这个起始动作言友嘉很熟,不过是入门学生都要学的基础剑招十三式里的第一式。
弓步,直刺。
截然相反的是剑意。不卷红叶,不携长风,只有锐之又锐,凛之又凛的一道威势,破开万丈天光,直冲前方翠微山山顶而去。
光如摩西分海,浩然漾在两侧,飘忽的云里,其余山巅就如鲸群在海洋中迁徙。
这一剑如果对敌之时,指的应是右手。右手是拿剑的手,如果这一剑真落在了身上,不知又是如何情景。
言友嘉想着,抬起头,山顶却已经被削平了。
言胜春签罚款单时签的又气又好笑。
找闺女谈个心,上去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削平了半个山头。想生气,看见褚云亭执念略解,女儿也更亲他的样子,又觉得高兴。
但高兴归高兴,罚款还是要交。
言胜春叹了口气。
罚款的规矩是他花了三十多年才建立起来的。将人间界那一套引入修真界,破坏公物这一条当然也算。毕竟这都什么年代了,如果真的有心,除了天劫再大的祸事都能避免。真有不死不休的事,每城都有问心台,生死不论地打一架便是。
不得不说,这个政策开始颇遭抵制,后来实行之后,却避免了不少修士的枉死,加上执法队的辅助,修真界风气更是一日胜过一日。大家本来都习惯了这些,但褚云亭身为一个强得过了头的后天魔修,前几年一直潜心修炼,大约是还没有习惯现在的规矩的。
那还有什么办法呢,夫妻一体,孩子都有了,做娘的犯了规矩,总不能撒手不管,孩子死的时候都没离婚,如今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能因为这点问题离了不成?
正想着,褚云亭脱了外套过来,俯下身来看他做什么,一眼扫到底下一万灵石的凭条,顿时皱了眉。
“怎么这么贵?”
“贵也是你招来的。”
言胜春笑道,也没生气。他随手折了信放进信封里,轻点信封一角,信就自动封了口,折成一只略有些厚笨的纸鹤飞出去了。信上有灵力,验证身份后直接从本人的进宝行里扣,倒也方便。
他就着这个姿势,靠在椅子上读了一会儿书。褚云亭倒是似乎放开了许多,一直附在他背上同他一起读书。情人的吐息在耳侧摩挲,如一只恋恋不舍的手,但好歹多年,言胜春也并不觉得难耐,偶尔回过头,自在地和他交换一个吻。只一次,褚云亭和他唇齿相贴了许久也不肯放开,直到言胜春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才面色如常地退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看他读。
可才消停了没一刻的时间,不知言胜春哪里又惹了他,褚云亭撑起半个身子,好要吻他的额头与眼睛。
言胜春不清不重拨他一把。
“你这样我没法看书了。”他说,“做你的事去。”
“魔修能有什么事,才出关,消磨几天的时间总是有的。”褚云亭随口道,反要倒打一耙,“况且明明是你引我,这会儿又不让我亲。”
言胜春回眼看他,语气平淡:“嘉嘉原谅你,你倒是开心。”
“心魔劫解了,当然开心。”
“一剑劈出去,付一万灵石的不是你,你还真是不心疼。”
“不心疼,”褚云亭挑挑眉,凑过去作势要来点更亲密的举动,“不过有别的地方难受——”
言胜春道:“晚上再说。”
“等不及了。”
褚云亭贴的更近,把昨天那句话回他。
“人之常情。”
言胜春喘了口气,正要说点什么,他手旁的电脑却忽然警铃大作。男性皱了皱眉,连衣服都来不及理,推开椅子冲下楼去。
褚云亭紧跟在他身后,也皱紧眉头,问:“又出什么事了?”
“大事。”言胜春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难掩焦灼,“友嘉又离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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