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都

太一安有

白见月拢了信件，收进匣里。

六十年前白湖一战，直到如今，最后一个至交言友嘉也辞别人世，远赴黄泉，这些稿件其实按她的意思，是应该烧了的，一了百了。

修真界人间界两界这么安稳，何苦给自己找事做？

但是……

她顿了顿，还是把盒子珍而重之地塞进角落，合上柜门，缓缓退出这间已有十几年没人来过的办公室，同来时一样。

只是女性不知道，在她走之后，叫裴杏时的小孩儿偷偷摸摸翻进了这间房，拉开柜子，做贼一样摸出盒子打开来。

不过看了里面的东西，小孩却是不禁有些失望。

简朴的木盒里不是剑谱也不是秘诀，反倒是一个古红胶皮的笔记本，像是三四十年前的款式，里面夹着的全是书信，一封又一封，黄纸白纸，随着拿着本子的手一抖，飘飘然飞起又飞落，随着翻窗吹进来的风，笔记本连着上百封信在慌张的低呼里落在地上，封面上是手烫的几个金字，台阁体结构分明，显出君子端方的气度。

裴杏时蹲下，着了迷一样摸向那七个字。

《我与鹤一通讯集》。

——上部——

【《苦昼短》李贺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食熊则肥，食蛙则瘦。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何为服黄金，吞白玉？

   

谁似任公子，云中骑碧驴。

刘彻茂陵多滞骨，嬴政梓棺费鲍鱼。】

岁老师：

    您好！

    我又来了！

    您高不高兴！

    您不说话我就当您高兴了！

    好了，别的不说。我的功课都做的不错，随信另附绩表一份。感谢您当时的举荐，让我得以在预院学习。等我筑基之后，我想拜入云来峰，做您真正的学生。大言不惭一句，大概我下一封信到了您手里，也就可以来了，所以您一定要好好考虑。

    您推荐的李贺文选我已经读过，虽然觉得和求道没有联系，但读来很有意思，他的用词真是妙，有一股少年人的豪情。

    我在老春山干了一段时间洒扫的活儿，手都弄出了茧子，真是无聊。

    又及：我真的很想做您的学生！选我吧老师！我绝对会让您满意的！

   鹤一

   三月廿八日

鹤一：

    听闻你最近专心学习，不浪费自己的才干，这样很好。但无论实力与否，谦虚是要的。你今后无论在谁那里求学，也都要保着这个态度。自信是好的，但从你最近所思所想来看，实在是有些张扬了。

    这是大忌。刚来到一处，就四处彰显自己懂得多，是最不可取的。就算你真是更胜一筹，你觉得别人会相信熟悉的，的确作了一番事业的人有能力，还是你更优秀一些？

   另外，要你们洒扫，却不只是洒扫。如我没有记错，老春山有争鸣坛，你们应当是分配洒扫那里。你的许多师兄师姐常在那里比试，清扫争鸣坛，感悟剑气，观看比赛，也都是长经验的法子，对你有益处。

   我言尽于此，做不做看你的心意。如何为人处世求大道，以后也是你选，你觉得那样好，就那样过，后果是你来承担，好处是你得。其余的，我不多说了。

   望你早日筑基，我也希望能有你这样的学生。

   岁之迢

   于四月六日

老师：

     真高兴能成为你的学生！之前虽然已经有了准备，可是真定下来之后还是高兴的要跳起来了！但有一点，老师，我绝对不认同你的意见。藏拙？谦虚？只有能力不够的人才会觉得这是美德，在实力的压制下这些都不算什么，我也不在乎非议。

    你明白吗，老师？我要做一力降十会的人。诽谤我诋毁我的，甚至爱我的，都不会阻挡我。我希望做这样的人。

   您的学生

   鹤一

   五月三十日